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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坛元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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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在山的那边,回家最好的日子是在春天。因为山里的春季来得晚,四月才是最美的花季。
车从平原渐渐地驶入谷底,就有车行花海的感觉。可这时的山色还泛着冬季里的褐色,但在花的映衬下没有了沉沉的暮气,已透着浅浅、浅浅的朦胧绿。
山未绿,花却开得满山遍野。先是点点的亮黄花朵,
就像落了一山的星星。有人叫这种花为迎春花,说是它第一个把春天迎来,可当地叫它连翘,是一味中药。记得小时候上山挖过药材,却忘了是折了花,还是挖了根。
与迎春花相间开放的是山桃花,团团簇簇似未化尽的雪,白花花地爬满了一山。其实,等秋天山桃结了果,它的果核也是一味中药,当地人在秋天就会上山打山桃,然后把掰出的山桃核晾晒在场院里或房前屋后的空地上,等山桃核干了,就可以拿到药店去买。
回家的路上开的最多的也就这些花,若是再过几日回来,那就会看到沿路的槐花飘香。这时南方的放蜂人便随花而来,安营扎寨在路的两边空地上,如蜜蜂般辛勤而忙碌着。用不了多少时日,你就会喝到新酿的清香的槐花蜜了。我是不急于等着那桶蜜的到来,因为母亲的院中那棵高大茂盛的老槐树才是我的最爱。春季里可以吃母亲做的槐花麦饭,夏季里可以与母亲坐在树下乘凉,秋日里去扫一地的落叶,冬季里又期盼着它春日的复苏。就这样,在四季的轮回中,我也辗转与城市与故乡之间,感知四季的景色,心疼母亲的慢慢变老。
推开院门,母亲正坐在院中低头吃饭,一个白瓷碗端在手中。
“吃啥好的呢?还背对着门。”我与母亲开玩笑。
“谁呀?叫我跟会(赶集)去?”母亲端着碗没抬头。
怎么母亲连我的声都听不出,我愣在了原地。
“哟,你回来了,妈给你弄饭。”片刻,母亲转过头看到我,她一下子从登子上站起,那敏捷的动作让我担心。告诉母亲我是吃过饭回来的,不用吃的。母亲悄悄说:“昨天饭做多了,我吃剩饭。”
我知道,母亲又想起我不让她吃剩饭的事了。母亲一辈子南方红豆杉是我国一级保护植物就是这样,啥不得这,啥不得那,偶尔去街上剪个头发都要念叨多日,只要我回家就问,你看我头发长不?于是,我便成了母亲的专职理发师。
夜里与母亲躺在床上,听母亲说道着往事,母亲说:“人老了,眼前的事记不清了,过去的事却常想起来。”忽然母亲又问我:“那年我在党校学习,你结婚了吗?”
我一惊,忙摇了一下母亲的胳膊:“呀,糊涂了,那时您还没生二姐呢。”“噢,真糊涂了,那时你还是天上的星星呢。”说着母亲转个身睡着了。
听着母亲轻微的酣声,我失眠了。想起我同学说,她父亲年纪大了,成天问些莫名其妙的话,有好多次都不认识她。我害怕,我怕有一天,母亲也记不得我的样子。
小城的街在早上不算繁忙,曾经一眼可望到尽头的街,如今也比原来伸长了几倍。街上有了出租、公交,还有一街两行停得满满当当的私家车,让我感到了陌生。曾经那个悠闲、空旷的小城已寻不着踪影,连同走在街上不停打招呼的熟人也少了又少。也许有一天,小城就只是我记忆中的一些画面、一些故事据危化品车主介绍。
工作的城市有一些朋友。可习惯了单位、家两点一线生活的我,很少与朋友聚在一起,不聚得时间长了,自然也就算没了朋友。没了朋友,有时也有点失落,有点孤单,但也习惯了这样的相处,心淡淡的。
女同学与我约了再约,才凑到夜中去喝茶,其实并不是忙得没有时间,只是怕勾测试人员的安全问题我们看的比什么都重要了她的伤心事。因为我们从小在一起长大,熟悉那座生长的小城,更熟悉彼此的父母,我心疼少年失去母亲的她,更心疼刚刚又失去了父亲的她。
一壶花茶,两只剔透的玻璃茶杯就是两个女人最好的絮叨道具。忆年少,追过往,聊儿女,念父母,就着清香温热的茶水,从傍晚坐到了深夜。好在是喝茶,若是喝酒,定有:“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的心境?。
夜里同学打电话来,说她的儿子就要结婚了。我为她高兴,她丈夫走了多年,是她辛苦把儿子养大成人,这中间我感知着她的付出和煎熬,心疼她的辛苦劳,想帮着她寻一份情感,问她的要求,她说,她想好好地谈一场恋爱,不辜负了将要老去的时光。
看着她有点羞涩的笑,我茫然,原以为她会说,找个老实人过日子,却不想她还守着一个童话。
也许每个人心中都有自己的童话,只是我不知道,或别人不说罢了,就像我曾经也是一个爱想童话的人,现在连同我的女儿也爱想童话,她说,她将来当导师夫人。
为什么?
“您不觉得很牛吗?”女儿在电话那头哈哈地笑。
这是女儿与我调侃的话,可我想像不出将来女儿会嫁一个什么样的人?
我盼望着、期待着女儿长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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