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堂的距离

宝芳丞bi

今天，我做了一件懊悔的事。从野外回来，带着满身尘土，裤子上沾满草屑，进书房埋头写作。几个小时下来，起身的瞬间才发现，把母亲缝制的“坐垫”给严重污染了。   

　　我的衣服可以脏，室内什么都可以被污染，唯独母亲缝制的垫子不可以被弄脏。   

　　我捧起坐垫，心里阵阵酸痛，看着密密麻麻，色彩斑斓，杂布折成三角状，一圈围着一圈缝合坐垫，不由想起母亲，想着她当时缝制这个坐垫时的情景。   

　　记不清具体时间了，可能是母亲得了一场大病后不久，一次回家，母亲房间里犹如一间服装加工厂、床上、桌椅、柜里、柜外，到处都是五颜六色的布头，颜色的繁多，超出我的想象。   

　　“妈，这是干什么？”我问。   

　　母亲摘下花镜，从柜子里取出一个由无数块折叠成三角型布片缝制的坐垫，递过来，说：“你看，可喜欢？”   

　　我掂在手里，感到沉沉甸甸的。再看半成品的垫子，每块三角布片最少也得缝上十针以上。处于对母亲的心疼，断然说：“这是什么？知道的说，你没事找事，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乞丐帮帮主用的呢。不好，一点也不好。”   

　　姐姐站在傍边，吓得脸都变色：“有你这样说话的吗？这都是新布剪成的碎片，不说别的，咱妈千针万线没白没日地缝，你也不该说这样的话。”   

本栏目只供VIP金牌钻石会员查看　　母亲目光从老花镜框上看着我，想骂，却忍住，什么也没说，接着穿针引线。姐姐觉得不可思议：“妈，他说出这话，你怎么无动于衷。”   

　　“这个东西——等着吧，有你抱着垫子哭的那一天。”   

　　我说，“你才七十多岁，整天想这些。别缝了，没人要你这乞丐垫。”   

　　母亲装着没听见，依然专心缝着，说：“你可能猜出，每一个垫子有多少块布？”   

　　“我不想猜。”   

　　“你别后悔，我不说，这可就成了千古之谜。”   

　　这是我第一次见母亲缝制垫子的情景。   

　　第二次，回家已是半年以后，母亲仍然缝垫子。这次，我不忍心胡说八道，虽然暗自惊叹母亲缝得好，嘴上却不说，生怕她听了一个好字再多缝几个。   

　　母亲边缝边问：“知道人间到天堂的距离吗？”   

　　“什么？没影的事。人死了，什么都没有，更别说路长路短的。”   

　　母亲手点着我：“就这脑子还想写小说呢？算了，本想告诉你的，不说了，说了你也不信。将来有一天，你也许会知道的。我给他们每人一个，给你缝三个。”   

　　此刻，手捧着灰迹斑驳的垫子，想着母亲，眼泪在框里直转。可是，想起母亲说过的话，强忍没让泪水掉下，心里反而有了与母亲较劲的自信，心里说，不是说，我要抱着垫空军总医院最近两年的统计子哭吗？没有吧。好啦，什么也不想了，现在要洗一下这个垫子，不然，再过一个多月就是您去世两周年的祭日，要是您知道这个垫子被我弄这样脏，还不知怎么惩罚我呢。   

　　倒了一盆温热的水，加上洗衣粉，我把坐垫按在水中，下楼去找吃的。   

　　回到宿舍，想把垫子洗了，然后再写作，可是，当我来到卫生间，盆中的水已变成殷红的血色。   

　　尽管我清楚地意识到，这是红颜色的布褪下的颜色，但另一个直觉绝不是虚幻——－颜色里，注定会吸藏着母亲手指上的血和眼中的泪。   

　　我把盆中的水倒去，一边流泪，一边用清水慢慢冲洗垫子。   

　　我后悔，母亲去世快两年了，我到今天才想起垫子的珍贵。   

　　我后悔，满身的尘土污染了母亲的汗水，眼泪和心血。   

　　我后悔，当初母亲要告诉我，垫子有多少块布，广州地铁运营总部新线中心相关负责人何晔表示我默然以对。   

　　我更后悔，永远不知道母亲心中那条天堂的路程？   

　　我把洗干净的垫子搭在椅背上，从垫子里流出的水滴滴答答落在地板上，犹如初秋的暴雨。我站在一边想着母亲想要告诉我的话，可是，眼泪止不住落在脚下，滴滴答答与对面滴水遥相对应。慢慢，从垫子上落下的水开始朝我的脚边流动，等我意识到的时候，地板上两片水迹已连在一起。   

　　看来，下午是无法写作了，索性捧过还在滴水的垫子，精心数着布块的多少。我用了整整三个小时，才得出结果，垫子的最外一圈是由一百块三角布块，第二圈是九十五，然后，一圈少五块，整整二十圈，就是说，一个垫子是由九百九十九块布缝制而成。每一块布片需要十针，整个垫子做成，母亲需要九千九百九十九针！   

　　母亲－－现在，我终于知道你心中的天堂路程！   

　　天堂的路是九千九百九十九根针线的距离！   

　　现在，这个垫子上，不但有母亲的心愿，思念，还有了儿子的眼泪。   

　　母亲——我想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