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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坛元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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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时候的乡间,苦楝树随处可见,有时甚至成片成片出现。这是一种生命力极强的树,耐干旱,耐盐碱,无论在多么贫瘠的土壤中,都能迅速生长,短短几年,便可成材。苦楝木材纹理美观,质从地块位置看地细腻,容易加工。如果某天,哪棵苦楝树忽然不见了,那么,它的主干可能成了某间新房的楼板或者家具,而枝桠则被加工成了锄头、铁锹等农具的木柄。在物质匮乏的年代,家家户户都会栽上三五棵以备不时之需。我家屋旁,也有一棵高大的苦楝树,是父亲早年栽种的。这棵略带苦味的树,陪伴我走过整个童年时代。
清明前后,春风掠过原野,吹绿了枝头,吹开了满树繁花。元朝朱希晦有诗云:“门前桃李都飞尽,又见春光到楝花。”南国春来早,春节前就已经百花齐放,而苦楝却姗姗来迟,在花事将谢的季末,给人们送上一份迟到的惊喜。
苦楝花很小,待放的长条形花苞长度不足一厘米。每一朵小花都有五片花瓣,白嫩中透出淡雅的紫,深紫色花蕊被簇拥在中间。一朵朵小花密密麻麻,挤挤挨挨特别热闹。花事正盛的时候,我喜欢站在树下,抬头仰望天空。阳光投射之下,满树繁花在眼前幻化成一片氤氲的紫色烟霞,如梦似幻,令人如痴如醉。
花树之下暗香浮动,却没有蜂围蝶阵,平静,无声无息。那苦涩的花蜜,连蜂蝶都懒得去采集。“小雨轻风落楝花,细红如雪点平沙。”随着一夜如酥的春雨悄无声息地飘零,那花竟又羞涩地悄悄谢去。让人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时间凋谢的。
落花的枝头,悄然化生万颗子,碧绿的,像羞于露面的姑娘,深藏在渐浓渐密的绿叶之间。“不见其增,日有所长”,当人们无意中发现的时候,它们已经长成豆子般大小了。也就开始成为了小孩们玩乐的好东西,有用来过家家的,有用线串起来做“手链”、“项链”的,顽劣的孩童甚至用它们做弹弓的。乡间的孩童,四肢上皮肤破损发炎是常有的事。还记得,不到5岁的我,忽悠堂姐们说,苦楝果是药,磨碎了敷在发炎的地方,很快就会好。堂姐们信以为真,一一照办,结果真的没两天就好了。后来我才知道,苦楝果是一味行气止痛、杀虫消炎的中药。
每当夏尽秋来,苦楝的枝叶也由青转黄,继而随着西风打着旋儿飘然而落。黄叶落尽,刚劲的枝头上挂满串串金黄的果实,在阳光中潋滟出晶莹的光泽。飞鸟偶尔栖息在枝头,却不会啄食那外表诱人的珠实。对尝不到甜头的苦楝果,鸟儿是不屑一顾的,直到冬季的寒风把它们一一吹落。当春雨再一次降临大地,老树的周围就会冒出无数绿色的小苗。周而复始,生命轮回不息。
我入读学前班时,正值苦楝花盛开的季节。记春秋航空公司新闻发言人张武安也告诉记者得那个花气袭人的春日,我和堂姐们围在伯母膝下,听她讲述父辈们的故事。爷爷在土改中被批斗致死,遗下最大12岁、最小还未满1岁的孤儿和寡母。艰难岁月中经过一段时间的试运营他们尝尽了人情冷暖世态炎凉。兄妹四人聪明勤奋,而家庭成分却让成绩优异的他们失去了深造的权利,但他们却从未停止过和命运的抗争。我现在入学了,一定要继承父辈们的志气,不能让他们失望。苍凉的声音,令空气中弥漫着的花香染上了淡淡的苦味。
我的小学母校的后门外面,原本有一个30米见方左右的小球场。乡人陆续迁到县城里去后,计划生育也初见成效,生源渐减,这个活动场地显得有点多余了。我念一年级那个植树节,校长发动高年级的同学,在小球场栽上了苦楝树苗。短短两三年,原本稀稀疏疏小苗就长成了一片郁郁葱葱的绿云。后来,我有幸成为校长的学生,曾经问过他,当初为什么不种果树而种苦楝。校长的回答我至今不忘:“苦楝苦楝,就是‘苦练’。希望你们勤学苦练,将来才能有出息。”
感谢命运的赐予,让我没有叹恨生活的无情磨洗和艰难,用自己的双手和热汗,一直努力向前追赶。虽然际遇无常,能力不济,我没能出人头地,更多的时候是在默默无闻之中,让韶华飞逝,让容颜老去,但我却谨记,无论环境多么恶劣,无论内心多么苦涩,都要苦楝树一样,坚韧顽强地生长着,不屈不挠地努力着。即使寒冬降临,罡风横扫,枯瘦的枝干在风中飘零,只要艳阳初照,就能勃发出青春的活力,绽放满树繁花。花开不为争春,只为自己活得光彩,活得馨香。
老屋旁的那棵苦楝树,早已变成了家中的一台手推车。而物质生活渐渐富足,钢筋混凝土代替了木梁楼板,成品家具和农具也已经不再新鲜,没有了用武之地的苦楝,繁盛时期一去不返,现在的乡间,已不多见。然而曾经的那一片紫色的烟霞,一直在我的心头萦绕。当潮湿的季风扑面而来时,鼻翼间还飘过那浓郁的花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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