担忧

宝芳丞bi

爷爷打电话问我是否需要来接我，我依旧回答道：不用，我没有任何东西。最后又加上了每次都要附加的话，“一定不要来接我”。爷爷依旧是回答“好”。   

　　我坐上轻轨，坐上动车，列车疾驰的奔跑，好比我回故乡，见亲人的急切的心。我又踏上了乡村客车，当客车缓缓的踩住了刹车，我依旧如每次回家的时候一样，看到了爷爷的身影。透过并不干净的车窗，爷爷的身形似乎又小了一些。客车刚停稳，爷爷就站在了车门口，看见了我然后说：“现在火车就是快呀，这么快就到了”，笑容堆满了爷爷褶皱的脸。我说过让他不来接我的，可每次他都早早的来到了社坛镇上等我，我已习惯了他这样的“说话不算话”，且他几乎没有遵守过答应我“不来接我”的“承诺”。   

　　爷爷的笑让我清晰的看见他的门牙掉了一颗，我说“爷爷，你的门牙掉了一颗”，他回答“是，这不是老了吗”，然后我只是笑，且用笑声压制我看到他的羸弱的身影的内心的酸楚，好比胆小的人走夜路，用以歇斯底里的喊声来给自己壮胆一样。我们一路谈着天，路过幺姑（爷爷的兄弟的女儿）家，表弟也早就在路口等我，然后我们一道去我家，到家，奶奶依旧是每次爷爷来接我的时候在家先把饭给我们做好。   

　　吃过饭，表弟依旧是拿着我的手机，在那里玩游戏、聊QQ。表弟是我最喜欢的一个孩子，在他两三岁的时候就表现出了过人的懂事。因为农村物质贫瘠，前些年更是，虽然这些年好些了。别家的孩子都是看见有生人或者不是自己的家人的人，闻声就赶紧把吃的东西藏起来，或者别的孩子只拿一些，表弟则是有多少就拿多少出来。我们到他们家的时候，如果他们家炖了肉，趁我们跟他妈妈谈天的时候，一会儿就功能破血消症看见他舀了一大碗肉和饭，把碗和筷子强塞给我们，叫我们吃。还记得他念一年级的时候，早上独自去上学，那时候，他们家还没有搬到马路去住，他看见爷爷，他手上拿着糖，就给爷爷一块，爷爷不要，他又是强塞，然后又说：这块给婆婆拿回去。而实际上，他只有两块，等等。太多生活的体现，表弟的懂事和大气我一直深有体会。   

　　爷爷说我这样高怎么还在长，而其实是我没有长，而是他的身躯开始佝偻了，一日不如一日了，真的就如夕阳、黄昏一样，逝去的好快。我开始越来越担忧，怕有朝一日，我成功了，爷爷奶奶却去世了，或者其中一个去世了。别人总是劝慰我，说“你现在只有这个能力，只要把自己的事情做好就行了，能尽多大的力尽多大的力，不要把这些负担压在自己肩上”。其实有些劝慰是丝毫没有用的，就好比我也这样劝慰别人一样。我依旧还是会担忧，担忧他们的身体。如若不是没有“羊羔跪乳”教养的人，倘我这样劝慰别人，别人也依旧还是想。   

　　而我的故土似乎只剩呻吟了吧。家乡的人搬到外面去住，走的差不多了。森林大一点的树木几乎被砍尽，新长出来的树苗过分的簇拥着，密集不堪，由于过度密集，光合作用的原因，小树们都只长出了高高的树干，细小的树干，一个劲的把“头”往外伸，要不就阴死了，好比鸠形鹄面，因营养不良而瘦骨如柴的人，是啊，因为不用烧火做饭了，何必间伐打理。路也因为走的人少了，而变少了，有也是荆棘丛生。那曾经供好多家人在那口老井里挑水吃的井也被烂泥、牛粪掩埋了，完全看不见了，只是知道它的位置在哪里，且随处可见牛粪。   

　　那口老井是二爸牛场养的牛的牛粪填的，二爸是个混账东西，曾经在我念高中的时候，还打过爷爷奶奶，说话也是什么“日妈、牲口”之类的，反正张口闭口都是脏话，跟爷爷奶奶说话也是这样，我厌恶他，不止现在，将来也是，我常听别人说什么“宽容”的字眼，但不是所有的错都应该被谅解。爷爷奶奶年近七旬了，两位年近古稀的老人没日没夜的给他养牛，喂鸡，正月初一也是，没有半分钱的工资，二爸还动辄厉声的言语施威于爷爷奶奶，他的父亲母亲。我生怕爷爷奶奶在养牛上身体上出了半点差池，因为即使下雨天，爷爷奶奶也要拉牛粪出去倒，施工地拉沙石的斗车一样满车满车的牛粪，还有上坡。而二爸，只知道在家睡大觉，看电视，当然，我也是不屑于他这样的“二爸”，所谓的亲人的。   

　　我不忍目睹这一切，我唾弃这一切。   

　　这次回家，不知为什么，既然失眠，有些不习惯了。然后就在回家还不到二十四小时的时间想回重庆了，我想早点回重庆把作品写完。表弟得知我要回家的时候，跟我说：“哥，再隔一天走吧”，我以为他可能没有玩手机尽兴，问他，“为什么？”他说，“你才回家一天都不到就走，你在家多陪陪公公婆婆，好不容易回来一次”。我强笑着说，“我又并非不回来了，重庆近，我随时都可以回来”，然后咬了一下牙腔，抿了一下嘴，吞了一口气，心狠狠的沉了一下。但最终我还是决意要走。   

　　表弟刚上初中，他给了我无数的感动和心灵的感触，又记起去年的时候，我的第一个女朋友离开我，准确的说是背叛了我，我的精神几度消沉，那次我回家要走的时候，他却要送我到镇上，没有车，我让他回去，他却等我车来为止，我上了车，我让他回去，他却等我的车开动直到我再也看不到他为止。我想起了每次都是我这样送我的第一个女朋友，我又在内心叩问自己，“她是否也如此的舍不得过我？”我最终的答案是“没有”。或者表弟知道我失去了她一定心里过不去吧，在汽车上，泪再也止不住簌簌地流淌。   

　　当我跟爷爷奶奶说我要走的时候，他们只叹了口气，说好吧，你肯定有你要做的事，你的事要紧，他们从来不问我原因，从来不怀疑我说的任何话。然后给我装土为他们选配助听器或植入人工耳蜗鸡蛋，绿豆，收拾好只等我吃完饭走。奶奶仍旧是边收拾东西又是重复的絮絮叨叨的叮嘱我，什么“好好工作，一定要争气”等等之类的。其实他们不知道我已经辞职了，我在家写作，然后找出版社。我怕他们知道了会觉得荒唐，虽然我知道他们知道了也总是会最终都支持我，但我还担心他们担心我。   

　　天已经全亮了，清透的空气拂在脸上，我背着背包就要走了。风光霁月的湛蓝的天，杲杲的太阳已在半山腰。爷爷喂牛去了，奶奶随步到了地坝的边角，站着，看着我，喊我慢慢走。往事一幕一幕在我的记忆里浮泛起来，那些一个月只吃一顿肉的日子，一次次奶奶在镇上汽车旁送我走，止不住的在车窗下一把把揩眼泪，然后爷爷叫我劝奶奶的经历，那个小时候没钱上学，爷爷挑谷子去卖，奶奶挑不起就背谷子去卖的流金铄石的燥